所评图书:
书名:《理解增长:Google式增长为何遭遇质疑,如何实现真正的增长》
作者:(美)道格拉斯·洛西科夫
译者:杨天旻、高英、林鲁莹
出版社:中信出版集团
出版日期:2017年11月

数字技术、资本、增长冲动的结合,究竟给我们带来了什么?
数字经济时代的到来,曾经引发过欢呼,人们会认为,数字技术会创造出一个更加均衡、分散和公平的时代,将有助于击破社会权力、知识权力等方面的垄断。预言家们言之凿凿的认为,互联网让工业时代以前的“集市经济”(依赖于熟悉环境中的人际关系和声誉来促进生意发展)得以复兴,重现商业中的人情味儿。
美国纽约市立大学皇后学院媒体理论与数字经济学教授、畅销书《当下的冲击》作者道格拉斯·洛西科夫在其新著《理解增长:Google式增长为何遭遇质疑,如何实现真正的增长》一书中提出,上述乐观看法是错的。
工业时代、流水线生产,而今被界定为对人性的逆反。“大规模生产切断了工人与技能和创造价值之间的联系,大众市场营销使工人与他们所服务的对象相分离”。在工业时代,无论是生产者,还是消费者,等同于销售额与利润一样的数值。尽管20世纪以来,包括工业企业、金融企业、各类服务商纷纷推出品牌经营,并试图赋予品牌以人格化特征,让消费者觉得温暖,但那不过也是假象而已。
数字经济放大了工业时代就存在的“赢家通吃”原则。无论是书籍、音乐、电影,还是其他各类商品,行业规律都越来越明显的体现为80%的销售额来自于畅销榜上前20%的产品,这是一种被称为“幂律分布”的现象。近年来红火起来的网红经济、直播经济无不遵从这一规律,“赢家通吃”背后是万千希望通过各种方式炒作走红而始终失望的用户。
不仅如此,数字经济还极大的从各行业的工作岗位上将活生生的人予以剥离,这被道格拉斯·洛西科夫称为“从方程式中剔除人类”。赢家通吃的最大受益者是各类平台,而这些企业无不通过精妙的算法来维持业务,雇佣人数的比例相比过去的企业要少得多。“它们是增长机器,是数字百货公司”。
数字经济最令人失望的一点是,并没有导致工业经济时代的运转逻辑被废止,恰恰相反,数字环境在强化公司垄断,并广泛的建立起“点赞经济”的模式,让用户各种社交活动转移到社交媒体平台之上,数字点赞行为取代了真实人际互动。而这样的数字互动行为被认为是极具商业价值,可以连同用户信息进行多次利用及转让出售。
道格拉斯·洛西科夫在书中还指出,近年来大数据被逐渐广泛的应用于商业,而这催生了数字操控行为。也就是使用更加精密的算法和研究逻辑,连接看似并不相关的数据点,预测消费者的行为,并给予超前诱导。不仅如此,企业还设法诱导用户通过分享,增加辐射面。
在他看来,共享经济的实质,就是利用信息技术,建立起自动化方案,取代了技能、人际关系和本地企业,投资者和创业者在规避兴办企业应当承担的社会责任、劳工保障责任的同时获得了最大份额的收入。换言之,这是一个精巧的“赢家通吃”模型。
这本书认为,应当通过政府、社会(公众)和行业的力量,促使数字经济调整目前的不合理机制。首先,应当鼓励各行业缩短工作时长,无论是政府还是各行业,都应更加重视员工的心理健康,为之建立而非削弱社会关系创造条件。道格拉斯·洛西科夫在书中解释指出,互联网、IT企业理应扮演更好的守法企业的角色,减少加班和超负荷工作,更不能用自动化设备来诱使员工“自愿”加班。
其次,要促成员工能够更多的分享生产效益特别是数字经济企业的创业效益。而今许多数字经济企业大量通过业务外包,以及共享经济模式来减少直接雇佣员工的数量,并借此减少社会保险等方面的支出,更谈不上与这些“编外员工”分享创业收益、资本注入带来的溢价收益等。这显然并不合理,按照书作者的观点,应当推动恢复劳动者集体谈判的组织形式,增强其集体谈判能力,确保数字经济创新的收益可以更加公平的分配给广大员工,而不是仅仅流向少数几个投资人和创始人。
第三,要强化再分配职能,提高最低收入保障。道格拉斯·洛西科夫并不认同许多经济学家宣称最低收入保障政策会导致“懒人”增加的说法,指出这样的说法根本找不到切实的数据依据。
第四,要重新定义数字时代的工作,着眼于让人获得保障、报酬,解决人的实际需求,让许多数字服务被纳入公共服务范畴而不是付费购买。
道格拉斯·洛西科夫在书中讨论的第二个问题是,数字经济为何会掀起狂热化的增长冲动?在他看来,当代经济体系中的公司,在剥离其社会责任的同时,被赋予的唯一使命就是实现利润。这种情况在工业时代和数字时代没有区别,比如工业时代的企业典型沃尔玛,在不断扩大其市场份额的同时,严重冲击各地的商业体系,在取得支配地位后又会收缩门店,来确保足够的收益。沃尔玛的竞争对手好事多(Costco)更加注重服务本地社群,却因此在资本市场上受到了苛责,因为投资人认为其没有像沃尔玛那样更加凶猛的冲击本地商业。如前述,数字时代的许多代表企业,更加忽略与地方、社区、消费者群体及个体的联系,为此建立的连接很大程度上是虚假连接,例如,消费者要对之提出投诉,讨回公道时,就根本找不到渠道。
创立企业,目标就是上市,然后等待资本以溢价收购,在此前后,企业要尽可能外包所有繁琐的业务环节,减少人力支出,最大化的、最快速的让业务获得变现回馈——这样的公司机制,当然是短视的,而数字经济则让上述进程被加快,企业会变得对于客户服务、业务创新更加没有耐心。
道格拉斯·洛西科夫希望当前的经济和社会体系,能够更加重视增长狂热的严重代价,克制增长冲动,特别是在近年来资源、环境危机日渐突出,“无限增长已经无法实现或者不再可取”的情况下,应当更加注重经济发展的可持续性和平衡性,公司作为市场经济的组成主体则应当最大限度的谋取“持续的收入、稳定的利润、健康的劳动力群体以及满意的客户群体”。为了实现这一点,应当让商业活动加入更多生态规则、社会公平的考量因素;要更加推崇创新成果的分享、创新发展的合作,公司应当承担起稳定社群、本地产业和商业组织的作用;要调整上市公司的绩效指标体系,纳入更多的社会效益指标,避免因简单化的追求短期利润指标而牺牲公司的创新成长和社会责任。